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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中國共青團
發(fā)布時間:2024-08-16
一次下課后,后排的同學埋怨趙玉婷:“上課叫你,你怎么不理我呢?”
趙玉婷這才意識到,自己竟然專注地聽了一節(jié)課。
以前上課時,課堂上總有很多事?lián)寠Z她的注意力:前排同學在轉(zhuǎn)筆,有人在紙上亂畫,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,忘了聽課。
趙玉婷自己都沒察覺到,她上課時變得專心了,單元測試的成績也一點一點提高。這個變化,是從她五年級下學期參加綠塘小學音樂社團后開始的。
2019年,貴州省為愛黔行公益服務中心(以下簡稱“為愛黔行”)為貴州省大方縣綠塘小學捐贈了一間音樂教室,這是“大山里的音樂課堂”第二批捐贈樂器落地的學校。如今,“為愛黔行”已給300多所鄉(xiāng)村學校捐贈了音樂教室。
8月2日,趙玉婷和老師同學們,以及來自另外8所鄉(xiāng)村小學的師生,一同登上貴陽數(shù)博文化藝術(shù)中心的舞臺,唱出“大山的心聲”。
“不管三七二十一”
趙玉婷愛唱歌,但一遇高音就破音。
五年級下學期時,她聽說學校的音樂社團很好玩,打算去試試。
音樂教師李華東開始從語文教學、班主任事務、營養(yǎng)餐報賬等眾多事情中騰出時間,用午休時間帶孩子們打鼓。
李華東大學時學習音樂學,也學過鋼琴和打擊樂。但來到鄉(xiāng)村學校任教,音樂教師也得教語文、數(shù)學等主科。
“為愛黔行”為鄉(xiāng)村小學捐贈音樂教室,往往根據(jù)教師的特長和興趣來捐贈樂器。李華東喜歡打擊樂,教孩子們學會手鼓后,他越來越“貪心”,陸續(xù)申請了架子鼓、電子琴等樂器。綠塘小學最大的一間教室原計劃當作會議室,校長讓李華東用作音樂教室。
2022年,李華東帶畢業(yè)班,他想組個樂隊,給畢業(yè)生呈現(xiàn)一場畢業(yè)演出。
當時從組建樂隊到上臺演出只有21天,大家冥思苦想給樂隊起名時,有人說:“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叫‘21天樂隊’!”
趙玉婷當時是“21天樂隊”的主唱,也學過架子鼓、手鼓。在社團里,老師教給她:唱高音時肚子收緊、不要吞音,這樣就不會破音了。
在8月2日晚上的音樂會現(xiàn)場,趙玉婷唱著學生版《半生雪》:“我中華少年勇敢不后退,有智慧,有擔當展騰飛,努力學文化,長大建設大中華……”
音樂之外的收獲
對于要來參加社團的孩子們,李華東有時會提點要求。
有個學生考試常??级?,也想加入社團。李華東就要求他好好學習:“下次考試,任何一科能多考10分,你就來!”
兩周后的單元測試,這個調(diào)皮的學生竟然語文數(shù)學都考了五六十分。
采訪中,記者注意到,許多孩子學了音樂后,學習成績也會跟著漲。
趙玉婷看到小升初考試的成績,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吃了一驚:原先語文數(shù)學兩科一共只能考150多分,這次大考竟然考了180多分,數(shù)學將近滿分。
不僅是她,參加社團的5名同級同學,成績無一例外都變好了,漲了20分到40分不等。
焦凌微是這次演出的貝斯手,她的小升初成績更驚人:總分190.5分,數(shù)學考了滿分。
作為語文教師兼班主任,李華東上課時很嚴肅,“這樣才能鎮(zhèn)得住那幫‘小崽子’們”。鄉(xiāng)鎮(zhèn)教師的事務繁雜,他白天要管班、管后勤事務,晚上要盯著學生上晚自習、寫作業(yè)。
可是在音樂社團里,李華東仿佛換了個人。他喜歡跟社團的孩子們開玩笑、總是夸獎他們。大家說話無所顧忌,師生都很放松。
在這所鄉(xiāng)鎮(zhèn)小學里,音樂社團成了他們的桃花源。社團成員楊喜記得:“李老師為了讓我們看清腳型,光著腳踩底鼓(架子鼓中腳踏的低音大鼓——記者注)?!?/div>
相比于成績,李華東更關(guān)注的是孩子們性格的變化——參加音樂社團的孩子,大多變得開朗活潑。
孩子的改變
涂仁明原來在貴陽一所高校當輔導員,他一心想為鄉(xiāng)村孩子做美育,于是辭職考了特崗教師,來到習水縣二郎鎮(zhèn)中心小學。
涂仁明向校長申請為孩子們組建一個古箏樂團,他來授課。貴陽師范學院的大學生給孩子們線上授課,教授阮、月琴等民族樂器。
涂仁明發(fā)現(xiàn),孩子們堅持學樂器之后,聽力、樂感都有很大提升。作為語文老師兼班主任,涂仁明說:“在樂團里,相當于一直做專注力訓練,你一走神就跟不上大家的節(jié)奏。”
“為愛黔行”秘書長詹瑤注意到,音樂給孩子們帶來的不只是專注力和成績的提升。
通過組建樂隊、音樂社團,孩子們習慣了跨年級交流?!霸趯W校里,六年級的孩子可能不屑于跟二年級的孩子玩兒,覺得只是個小屁孩。但是在樂隊里,二年級的孩子也不可或缺。”
甚至親子關(guān)系也有所改善。
很多鄉(xiāng)村孩子的父母都在外打工,平時父母和孩子打電話,來來回回總是那幾句話:“你最近聽話嗎?成績怎么樣?”
這樣聊幾次,孩子就煩了,不愿再跟父母聊天。有了音樂課作為調(diào)劑,有的孩子會跟父母分享:“我最近學會了一首××曲子!”
下一次打電話,父母會問問那首曲子練得怎么樣、有沒有練新曲子。父母過年給孩子買禮物,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衣服、零食,有人會給孩子買個樂器。
音樂有時還能成為孩子融入新環(huán)境的敲門磚。
詹瑤記得,有個孩子讀六年級時,從村小轉(zhuǎn)學到縣城小學上學。新學期開學時,正好新學校舉辦科技節(jié),開場時有個打架子鼓的節(jié)目。這個孩子打架子鼓非常流暢,讓同學們很驚訝:“村里來的同學,架子鼓打這么好?”他比較順利地融入了新班級。
8月2日演出開場前,詹瑤忙得不可開交,但她說,自己對演出效果并不擔心?!拔覀冝k音樂會,不是為了讓孩子們沒有任何錯誤地表演。哪怕孩子在舞臺上跌倒了,我也不覺得有任何問題,因為這是他們的真實狀態(tài)。”
“為了全村的榮譽”
上臺表演的小演員中,來貴陽交通最不方便的是雅灰小學的孩子們。
雅灰小學位于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丹寨縣雅灰鄉(xiāng)麻鳥村,在這個一年里近200天看到云海的村寨,走出大山、來到貴陽的人可不多。
麻鳥村是離丹寨縣最遠的一個原生態(tài)苗族村寨,是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錦雞舞以及蘆笙的發(fā)源地之一。隨笙起舞是麻鳥村男女老少的日常,他們在節(jié)慶日的舞臺上跳,在一家人飯后的餐桌邊跳,圍著村里的古樹跳,有時也在喜怒哀樂時一個人跳舞。但省城里的大舞臺,他們還沒去過。
孩子們要去貴陽跳錦雞舞,成了全村的大事。村寨里很多吹蘆笙、跳錦雞舞的老人最遠只去過縣城,他們羨慕孩子們,也想幫點忙。
男吹笙,女跳舞,是錦雞舞的固定搭配。這次演出需要6種結(jié)構(gòu)相同、大小不同的蘆笙,最長的2.8米,最重的5斤。孩子們還無法駕馭這些蘆笙,只得請村里大人幫忙。
此次登臺的6位蘆笙師,原本都忙于生計在外演出,他們特意趕回來,“為了全村的榮譽”。除此之外,還有兩位會做蘆笙的家長也一同隨行,萬一蘆笙出了問題,他們可以馬上維修。
從麻鳥村到丹寨縣,有一座必經(jīng)的危橋,目前正在改造,大巴無法直接開到村里。孩子們得從村里乘車3個半小時到縣城集合,再坐3個小時的大巴到貴陽。即便路上這樣折騰,孩子們也高興。六年級學生余大艷明明暈車厲害,也沒打退堂鼓。
余曉甜是雅灰小學2019屆畢業(yè)生,從小就喜歡蘆笙,她這次也受邀參加了演出。
余曉甜記得,自己讀小學時,音樂課經(jīng)常被占,更沒有專門的音樂教室,樂器很少而且陳舊,“架子鼓的螺絲都生銹了,好多發(fā)霉、發(fā)黑的舊蘆笙都吹不響,還有斷成兩截的”。
2019年,余靈貴成為雅灰小學的音樂老師,也教語文、數(shù)學、英語。他發(fā)現(xiàn):“學生們不知道什么是音樂課?!?/div>
在余靈貴看來,“學校里聽不到學生唱歌,這是很危險的事”。
余靈貴是本村人,對當?shù)厍闆r了如指掌,學校里一半以上的學生都是留守兒童,父母一年回來一次,甚至有兩三年不回來的?!拔覀兊暮⒆觽?nèi)绻麤]有文化自信,還能拿什么和外面的孩子比?”
最近返校排練時,余曉甜發(fā)現(xiàn)學校里多了一間專門的音樂教室——7月5日,“為愛黔行”為雅灰小學捐建的音樂教室完工驗收。余曉甜看到,這間教室的地上鋪著軟膠,30把嶄新的蘆笙靠墻放著,對面的墻上掛著一臺觸屏電腦,還有成套的音響。
由于位置偏遠,雅灰小學的孩子們很少有登臺表演的機會。這次音樂會,詹瑤特意邀請這群孩子來到貴陽,她說:“我們要撕開一道裂縫,讓光照到這些機會比較少的孩子身上。”
讓村里的孩子走出大山
8月2日晚上,激揚的鼓聲伴著《旗開得勝》的旋律,拉開這場音樂會的序幕。
這是“為愛黔行”聯(lián)合中國鄉(xiāng)村發(fā)展基金會等機構(gòu),專門為鄉(xiāng)村孩子們提供的舞臺。
在彩排時,有些孩子自然而然地找主持人鄧柯聊天:“叔叔,你是主持人嗎?”這些孩子落落大方毫不怯場,讓他有些吃驚。
音樂,讓村里的孩子得到更多展示的機會。許多孩子有過表演經(jīng)驗,他們參加過學校、鄉(xiāng)鎮(zhèn)、縣城、市里的演出,有的還參加過全國的比賽或文藝演出。
在舞臺上,12歲的趙琳(化名)講述了自己學舞蹈的經(jīng)歷。
她記得,5歲跟媽媽上街時,看到一群跳舞的孩子。媽媽看出她眼中的渴望,送她去學舞蹈。但爸爸酗酒,愛打人,不支持她學舞蹈,媽媽則堅決支持女兒的夢想。
舞臺上,她的聲音有些斷續(xù):“我外出演出,沒有錢買礦泉水、買面包,弟弟很心疼,掏出自己的零花錢給我。那錢又舊又爛,最大沒有超過五塊錢的,他存了很久。弟弟說,這錢是存著給自己買筆、給姐姐買舞蹈鞋的。有這樣的媽媽和弟弟,有這樣適合跳舞的敏捷的雙腳和雙手,有一直陪伴我的伙伴和老師,我感覺自己非常幸運?!?/div>
這是“為愛黔行”舉辦的第七場音樂會。
246公里外,余靈貴的父親聲淚俱下:“我沒想到,你能帶著村隊走出大山,登上省會的舞臺?!?/div>
父親是雅灰村的老村長,帶領(lǐng)村民通電、修路。1999年,一根8米長的電線桿由32個成年男子從白天背到晚上、走10公里山路,才運到立桿地。父親知道,村里的孩子們走出大山的路有多不容易。
過幾天,余靈貴打算在村里開一次總結(jié)會,殺一頭豬,邀請村寨里的老人們一起慶祝這次演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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